北鸢撤下铠甲，不屑地说道，“自由？人人都向往自由，但谁又能真正的得到自由，谁的自由不是凌驾于束缚别人自由的条件之上。多数人以生命为代价，换来少数人短暂的自由，但获救的那些少数人能真正的获得自由吗，没有实力，不肯吃苦，安于当下，整日无所事事，等到下一次再有谁来掠夺他们的自由之时，他们又得靠牺牲别人的自由，换取下一次的苟延残喘。这才不叫自由，这叫做罪恶。”
“存在即合理，拥有着自由支配他人生命的你们，又怎么会明白他们的心酸？曾几何时，强者的存在不再是为了庇护弱者，而是成了对弱者进行审判的执行官。”少年双手握紧成拳，左眼珠慢慢如同魔方般分裂成网状，而他眼前的视线所能覆盖的范围，此刻却也是变成了二维的世界。
“分解。”少年用眼睛操控着灵力，待到眼前的世界与他用灵力调配的二维世界重合，北鸢脚下的土地便瞬间如同变成虚空一般分裂成了众多肉眼看不到颗粒。
而北鸢也是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的影响，整个人直接坠落进了大地中。好在伸手把住了一边的泥壁，他才没有掉入这深不见底的巨洞中。
“这难不成，是悲伤大人特有的分解聚合之术。”
雷电制成的铠甲再次附着身上，此时的北鸢已再无法轻视面前的这个少年，他虽然不知道面前的少年是谁，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一定与魂将们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合成。”少年右眼珠里泛起波浪状的虹光，便只听到地底群沙流动的声音，陷入大地中的北鸢便感到两边的土壁在往内收拢，脚底的土地在升高，雷电铠甲为北鸢增幅了力量，他轻松一跃便从地底跳出，但北鸢想不到的是，就在自己刚刚从地底跃出时，少年便手持双剑朝着自己迎头斩来。
北鸢抬起一只手臂勉强抵挡了下来，少年的剑劈到北鸢的臂甲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北鸢卸下了铠甲的头盔，视线紧紧地和少年对到了一起，随后，强大的灵力宛若蛟龙盘旋在另一只手上，似是加注了些许压抑的情感一般，他强力挥出这一拳，甚至快到发出了龙鸣般的呼啸。
“自由这东西，我可是早就舍弃了啊。”
多年前
高耸的钢铁天桥上，莫寒天躺在最高的顶点处，用一只手臂压住了双眼。
“寒心，你说，是光芒中掺入一丝黑暗就会全部变黑呢，还是黑暗中掺入一丝光亮就会全部变亮呢。”
北鸢坐在莫寒天的一旁，双腿悬空式的坐在天桥的最下方，天桥之下，是王都中忙忙碌碌生活的人们，黑暗的街角处，欺辱压榨的事件也依旧是层出不穷。今天阿婆宰了一只猫，将其做成玩具，在它挖空的肚子里藏起了钱，明天，就又有哪个倒霉鬼被地底的人逮到了，一顿毒打后全身被偷的只剩一张内裤。
“微弱的光是改变不了黑暗的本质的，强烈的光会照亮微弱的光，而能改变黑暗的也只有比它更深的黑暗。”
“我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曾杀过人，是大哥拯救了无药可救的我，所以为了大哥，我愿意再回到那片黑暗中。”
“开什么玩笑，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让你成为我的工具。”
“我时常看不懂自己，从小时候开始就是，我和妹妹被爸妈卖到地下黑市中，看着他们残忍的切下死人的器官，我从恐惧，再到习惯，甚至再到喜爱。可能也正因如此，正是因为我很奇怪，我才能在那个地方被人承认，才能生存下来。”北鸢仰起头，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大哥想听一下我的故事吗。”
“我不会问，但如果你肯说的话，我自然也是有几分兴趣。”莫寒天回答道。
“被卖到那里的时候，我十一岁，而我的妹妹才八岁。一颗糖就能哄乐的妹妹，到死却也是一直在哭，为了活着，那里的人厌恶哭声，我就把烟灰塞到妹妹的口中，让她的声带发不出声音，没有食物，我就带着妹妹抓下水道的老鼠，吃死人的尸体，才勉强度过了前期那段最为艰难的日子。”
“为了让妹妹过的好一点，我不断地锻炼自己的身体，偷着学习别人的格斗技术和处世手段，甚至慢慢掌握了专属于自己的灵力，C组的老大欣赏我，将我拉拢到她的麾下，我这才有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并得到了少量的薪水，那时候的我是最开心的，因为妹妹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了。”
“我当时为什么不选择轻易的死去呢，明明死了就什么苦难都不用再经历了。或许现在我才找到答案，我应该只是喜欢和命运抗争一下罢了。爸妈将我卖到那里，并不是将我和妹妹作为活人，而是只将我们当做了一个个流着鲜血可以换取金钱的器官而已，我只是不想承认这种事情罢了。”
“但这种安逸的日子持续了却不过一周，就在我进入C组的一周后，我的爸妈，再一次的来到了这个地下黑市，虽然显然不是来找我们的就是了，他们不曾幻想过我们还活着，所以当看到我们时，如果不是妹妹大叫，恐怕他们死也不会相信我们是他的儿女吧。”
“而噩梦也是从再度和我的爸妈相遇那天开始的，我还是太过相信他们了，本以为他们对我们是怀疚在心的，他们应该无颜面对我们，应该关心我们是如何长成那么大的。可我没想到的是，那日我拿着薪水回来的时候，妹妹不见了，待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被许多人轮番强暴着，洁白的皮肤在那片肮脏之地格外显眼，她的外套和内衣被撕碎在一旁，娇小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生气。她望着我，她不知道那些男人在对她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满脸毫无气色的望着我。”
“而事实上，让我妹妹变成这样的，则正是我的父母，他们以父母之名，再一次的将顽强地活到那时的妹妹出售给了别人，在妹妹被强暴的时候，他们就坐在隔壁的房间里，嬉笑着数着手中的钱，我日益难以抑制的杀意第一次不受控制的暴涨起来，我砍断了强暴妹妹的几个人的脖子，鲜血洒在妹妹的身上，妹妹也是时隔许久再一次害怕地哭泣起来，随后我又杀掉了我的父母，我把他们的头摔到妹妹的面前，妹妹也只是望了他们一眼，又小心地把他们抱了起来，放在怀里流起泪来。”
“杀了自己组内的成员我便无法再在组里生存下去，又想到一直与我的父母有所交易的客户们，也势必会因为他们被我杀死而气恼，派下杀手来取我的性命。我最后一次地抱紧了我的妹妹，我唤着她的名字，她也小声地叫着我哥哥，想到那些人可能不会放过漂亮的她，不想她被人受尽折磨而死，我就用手中的匕首从她的身后刺穿了她的心脏。”
“想不到，在遇见你之前，你的身上竟然发生过这些事情。”莫寒天坐了起来，冷风吹拂在他的脸上，他意味深长地感叹道：“只知道你杀过人，但想不到竟是这般复杂的经历。”
“只是如果早知道我会获救，可能我就不会杀掉妹妹了。”
“那你后悔吗。”
“哪有后悔不后悔，我觉得让她认为那是场输掉的游戏，远比等她接受现实后难以接受要好的多，只是不曾给过她温柔与美好，让我怀痛于心。”
莫寒天厉风中睁大了双眼，“我的梦想啊，就是想让你身上发生的这种事情，不要再在别人的身上重演了。”
“所以啊，你才需要我来替你处理这些见不得台面的事情，也只有我，才是你最合适的人选。我够强，也适合做这些事情。”
“我本就不想再有人去接受这份苦难，更何况你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如果让你重蹈覆辙，再次回到那深不见底的黑夜，我当初救你的意义又是什么。”
“因为我的心愿和大哥是一样的，我做这些事情，不过是以更合适于自己的方式来为大哥助一份力罢了。”北鸢的眼神恍惚着，像是一台出了故障的机器慢慢恢复着出厂设置般，“我之前对你说过，我越来越看不懂自己，其实正是我越来越控制不住我的杀伐之心。安逸的生活令我无拘无束，但同时也抑制着我的欲望，这对我才说才是苦难，感谢大哥赐予我新的名字和给予我新生的机会，但从今天起，被大哥拯救的莫寒心便已经死了，现在轮到要对自己的罪行进行救赎与负责的北鸢了。”
“不可以。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你将会成为全国通缉的恶人，你需要东躲西藏，你将永远与自由失之交臂。”
“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北鸢比了誓死效忠的手势，“对付光芒，要用更为强大的光芒，而对付黑暗，亦要用更为深邃的黑暗。如果你对付不了黑暗中的事情，就都交由我来做吧。”
“为什么...你觉得我能做到改变这个世界吗，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北鸢此时将一只手搭在莫寒天的肩膀上，“夜晚了，大哥陪我逛一下夜市吧，我记得最近开始有卖烤红薯的了，那是我妹妹最爱吃的，我也想去尝一下，当时的薪水太过拮据，自己可还一次都还没吃过。”
而那一次的夜市，也是他最后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